要害詞:解志熙 穆旦 佚文
摘要:新發明的穆旦通信之一《“蝗災”》,補足了他的“《回籍記》雜文約10篇”之數。統不雅這10篇文章,確切兼具通信與雜文的兩重特聚會場地徵,再聯絡接觸詩人稍后的詩作,則可以領會到穆旦離開軍職而“再次還鄉”的思惟頭緒。
要害詞:穆旦;還鄉記;通信;雜文
雜文仍是通信:穆旦的“還鄉記”釋義
詩人穆旦往世之后,其妹夫劉希武已經致函穆旦的次子查明傳,稱抗克服利后“穆旦隨青年軍北上北平,一路上他寫了瑜伽教室《回籍記》雜文約10篇”,“1947年我和他(指穆旦)往北平拜訪沈從文和馮至兩師長教師,他們都稱贊這些文字”。本來詩人穆旦在上世紀四十年月后期還寫了10篇雜文?!這當然是一個很是主要的文獻線索,很天然地惹起了穆旦研討者的追蹤關心。于是一些有心者開端尋覓穆旦的系列雜文《回籍記》,但惋惜持久找不到蹤影。直到2010年陳越才在《自力周報》上找到了穆旦的4篇《還鄉記》——《從昆明到長沙——還鄉記》《歲暮的武漢》《從漢口到北平》《回到北平》,始知所謂穆旦的雜文《回籍記》,乃是從頭參軍的記者查良錚北返途中的系列通信報道。在陳越的可喜收獲之后,楊新宇又在《至公晚報》上找到了《從長沙到武漢——還鄉記之二》,同時楊新宇還發明了穆旦的1篇散文《悼念昆明》,此篇寫于西南、頒發于1946年7月14日昆明《中心日報》。差未幾同時,司真真也在《世界晨報》上找到了穆旦的別的2篇通信——《北京城渣滓堆》和《初看沈陽》(此2篇后來重刊于《中心日報》),并發明了異樣刊載在《世界晨報》上的《重訪清華園》——這3篇實在也是作為記者的查良錚的通信報道。統不雅以上9篇文字,它們都是穆旦作為隨軍記者從東北北返直至抵達西南一路上的見聞、不雅感和回想,統以特約記者的通信報道情勢刊發在各類報刊上,此中好幾篇都有“還鄉記”的副題,這顯然是劉希武回想中所謂“《回籍記》雜文約10篇”的由來,由于它們也確切表達了穆旦對戰后中國社會的察看和剖析,所以稱這些通信為批評性的“雜文”亦未嘗不成。不待說,這些通信或雜文對懂得穆旦這一時代的社會視野和思惟狀態是很有興趣義的。沈從文和馮至讚許穆旦的這些文教學字,真是良有以也。
劉希武在回想中把穆旦的這些通信感觸文字統名為“《回籍記》”(穆旦本身用的是“還鄉記”之名),乃是舉其著者以概其余的便利說法,本日實在不用拘泥它們能否與“還鄉”有關來定回屬,至于劉希武說它們是“雜文”而非通信報道,這能夠暗含著粉飾穆旦抗戰后以國軍軍官兼記者的特別成分奔赴內戰火線之意吧。可以確信,作為穆旦在遠征軍戰友的劉希武,昔時讀了穆旦的這一系列通信報道或雜文之后必定記憶深入,多年后還記得“約10篇”之數,這應當是基于深入的瀏覽記憶而并非隨口之談。如上所述,這些通信或“雜文”已發明了9篇,距“10篇”之數只差1篇了。而筆者比來發明的穆旦寫于此次途中的另一篇通信《“蝗災”》,恰可湊足穆旦的“《回籍記》雜文約10篇”之數量。
一篇被漏掉的“還鄉記”和穆旦的“再還鄉”
十年前翻閱1946年5月號的《中堅》雜志, 看到那下面有一篇文章說:“在三月八日的《世界晨報》上,讀到沈從文師長教師一篇文章,題為《人的重造》。”于是追蹤到《世界晨報》,由此發明了沈從文的幾篇佚文,但那時的翻閱也僅限于沈從文的文字,而未能細檢全報。比來,又一次翻閱平易近國報刊數據庫里的《世界晨報》,每日看下往,乃在1946年3月9日《世界晨報》的第二版上讀到了穆旦的一篇題為《“蝗災”》的通信,編者在本版開首特地標明此文為“北平通信”,顯見得此文恰是穆旦北返途中所寫的通信報道之一,理應屬于《還鄉記》系列通信之列。此前的幾位熱情追隨《還鄉記》的學者之所以對此篇交臂掉之,很能夠由於大師都習氣于經由過程平易近國報刊數據庫來檢索“查良錚”,然后按圖索驥,但這個數據庫恰好漏掉了此篇的作者“查良錚”,如不每日細檢報紙各版,就會疏漏“查良錚”的這篇通信的。
此刻就把這篇漏掉的穆旦北返途中的通信校錄如下,供研討者參考——
“蝗災”
回到北平來二十多天了,親戚伴侶見了不少。一坐下,一扳談,先要嘆口吻才說出口來的接受職員的暴政,北平人稱之為“蝗災”。
我聽到的故事年夜致是:大批收買市場存貨,進步物價;前門貼封條,后門走私工具;XXX捧坤伶,買黃金;XXX收了第三房姨太太等等;這是一類處處盛行的傳說。還有一類則是各機關小公事員掉業的故事,接受年夜員離開了,舊用職員一概撤消職務,然后再由親朋先容留用,有的則宴客送禮找關系,成果每個機關還是對折以上的舊人,可全顛末了新的“審定”。偽府時代的局長,此刻仍可做局長,曩昔發了財的,此刻運動得更有用果,站得更穩。只是未經“審定”的小公事員一家數口臨于盡境者良多。
北平原來是小有產者的城市,普通市平易近,在失守時代獲得恰當的配給,賴以保持,可是自中心接受以后,物質囤積于官,打點遲延雜亂,反而數月未得任何配給。此刻糧食要開端發給高粱黑豆了;可是市平易近說:“japan(日本)在時,把我們待如豬狗,我們還有年夜米白面的按月配給;此刻中心要給我們黑豆吃,japan(日本)存在北平的大量白面不知都到甚么處所往了!”如許憤懣的口氣,自洋車夫以致坐洋車的人,都是分歧。(按,黑豆為豬食。)
北平的表面,若了解一下狀況長安街,前門,王府井一帶,仿佛上很新,骨子里可是太舊了。抗戰時代,留在北平的舊權要良多,抗克服利后,一群中小奸偽復自偽滿和南邊紛紜逃來。所以,此刻在北平,每一家里你都可以看到那騎在少年頸上的“長輩”,他們還在維系著封建余風,氣勢仍然。年夜后方的八年中,我們已很難聞到那些腐敗的尸氣;可是在這里,就又滿是老年人的六合。我回來后,每到一家,總要先往敷衍老年人,他們的腦中在曩昔是記憶猶新著皇清恩惠膏澤,而此刻則殷殷以我們能否“榮回”為問——一見之下,就問我得有獎章沒有。我搖搖頭,他們就年夜掉所看了。
青年人如何呢?北溫和天津的租界,向為“遺少”和“協惡少”的蜂窠。以我的普通親朋言,這一類竟要占有四分之一以上。他們都是所謂“世家”的後輩,不是吸了鴉片煙海洛英,就是以捧伶人,進舞場為日常生涯。算是較好一點的,授室抱孩子,找一個個人工作安寧上去,或許“創業”,或許兼做些生意,就已可以獲得“好評”了。此外,較好的仍是在敵偽掌管下的黌舍里的先生,他們年夜多是有志青年,一樣也了解熱情向上,但是八年來,由於周遭的狀況的沾染,也總難免缺乏了芳華潑剌的勇氣。是以,有些新來北平的伴侶笑著對我說,“我要在北平的找一個女孩子!”我問,“你感到這里的女孩子如何?”答覆往往是“這里的好,她們沒有年夜后方的那么撒潑,那么難敷衍。”——但是,想想罷!這莫非真是值得的贊美?
(查良錚仲春二旬日)
看得出來,《“蝗災”》顯然兼有通信和雜文的特色:一方面,它照實地報道了公民黨帶給失守區北平的“劫收”之難,他們就仿佛“蝗災”一樣橫掃了北平的老蒼生和公事員,這般報道浮現出一個記者的知己與勇氣;另一方面也連帶著批評北平最有代表性的舊權要階級生涯狀況的落后腐敗及市平易近中比擬廣泛的文明守舊氣味,彰顯出雜文般的社會文明批評意味。現實上,從1945年年底到1946年春天所寫的10篇“《還鄉記》”,都兼具通信和雜文的特色。
無須諱言,當穆旦應老下屬羅又倫的約請再次參軍、不遠萬里往接受西南的時辰,他對公民黨和國度的前程是不無空想的,但一路北上的見聞和察看逐步擦亮了他的眼睛,隨后在西南又親眼目擊了公民黨仗恃武力試圖重開內戰,這讓他深為痛心、很快警醒了。到1947年的秋冬之際,穆旦發明他所介入接受的西南已釀成內戰的火線,于是身處內戰火線的穆旦并非偶爾地寫了兩首詩,詩的標題特殊奪目而惹人注視。一首是悲憤交集的《暴力》——
從一個平易近族的勃起
到一片地盤的灰燼,
從汗青的不公正的開端
到它反復無終的最終:
每一個步驟都是他的火焰。
從真諦的赤裸的性命
到人們仇恨它是謊說謊,
從戀愛的淺笑的花朵
到它的果實的宣言:
每一啟齒都顯露你的牙齒。
從強迫的所有人全體的笨拙
到文明的緊密的盤算,
從我們性命價值的顛覆
到樹立和再樹立:
最得信賴的還是你的鐵掌。
從我們本日的夢魘
到明日的難產的地獄,
從嬰兒的第一聲哭泣
直到他的不情願的逝世亡,
一切遺傳你的抽像。
另一首則是明心見性的《我想要走》——
我想要走,走出這波折的處所,
波折好像空中電波逐日的謠言,
和神情實足的殘暴幾回再三的呼叫招呼,
從中間麻痺到我的五官;
我想要分開這廣泛的模擬,
這八小時的扭轉和充實的眼,
由於當膽怯揚起它的鞭子,
這么多罪行我要洗消我的冤枉。
我想要走出這處所,但是卻對抗:
一顆被絞痛的心當它了解脫逃,
它是曾經買到了覺醒的敵情,
和這一片地盤的波折的傷痕;
我想要走,但我的錢還沒有花完,
有這么多高樓還拉著我賭錢,
有這么多無恥就要現本相,
我想要走,但等花完我的心愿。
按,1947年8月穆旦所編《新報》被封,9月停止報務的穆旦決意分開西南,大要在10月間“再還鄉”重回北平。以上兩詩首發于1947年11月22日天津《益世報》,隨后兩次重刊。不丟臉出,這兩首詩實在是穆旦死別疆場之作,它們指陳長短、明心見性,反應出穆旦一路察看的終極判定和不竭思慮的最后結論,是詩人覺悟的宣言書和激怒的抗議詩。
《拉丁亞美利加之透視》:“慕旦”的譯文及其他
包含抗日戰鬥在內的部分戰鬥后來演化成第二次世界年夜戰,中國天然也需求清楚其他地域的情形以互通聲息、彼此聲援。穆旦在這方面也做過一些譯介任務。如司真真就挖掘出穆旦在《結合畫報》上頒發的4篇國際資訊譯文《兵器可以決勝嗎?》《格陵蘭俯瞰》《美國人眼中的戰時德國》《法國的地下武力》等,這幾篇譯文集中頒發在1944年3—6月間。
實在,穆旦的國際資訊譯介任務,至遲從1942年就開端了,如長篇譯文《拉丁亞美利加之透視》就出自穆旦之手。該文是英國R.A.Humphreys博士所作,原文甚長,分為“一個寬大豐盛的三角形”“人種的年夜镕爐”“西班牙帝國”“自力之勝利”“一個歐人之成長區域”“新國的風格”“墨西哥反動”“列國之經濟成長”“拉丁亞美利加和美國”“結論”十個末節,比擬具體底先容了這片新年夜陸的汗青和自力開國后的新成長對構建新的世界次序的意義。穆旦的譯文分高低篇連載于《改良》雜志第6卷第8號和第9號,分辨于1942年10月1日和11月1日出刊。查《穆旦譯文集》未收此文,近年挖掘的穆旦佚文譯文,似乎也尚未及之,只是此篇譯文的譯者簽名“慕旦”,他畢竟能否“穆旦”,還需求一點考據。
按,“慕旦”原是查良錚(穆旦)早年在清華唸書時代用過的筆名。2006年頭版的《穆旦詩文集》已經搜集了簽名“慕旦”的穆旦詩作《玫瑰的故事》《更夫》以及《古墻》,并獲得穆旦同學老友王佐良師長教師確認“慕旦”便是穆旦;2007年陳越又在《清華副刊》上挖掘出簽名“慕旦”的三篇詩文《我們肅立,向國旗致敬》《山道上的夜——玄月旬日記游》《生涯的一頁》,此后宮立又發明了“慕旦”在《清華副刊》上頒發的共享會議室另一篇短文《這是公道的軌制嗎?》。這些簽名“慕旦”的詩文,都確屬穆旦之所作,但它們都是穆旦早年的作品,此后似乎不再會到穆旦用“慕旦”的筆名頒發文私密空間字了,所以易彬在《穆旦年譜》里說明說:“此筆名也應是取‘木旦’諧音,僅早年用過數次,后不再用。”
實在,穆旦在此后還用過“慕旦”這個筆名,如長篇譯文《拉丁亞美利加之透視》頒發至于1942年10-11月間,就依然簽名“慕旦”。這個“慕旦”譯介國際資訊的旨趣,與稍后簽名“穆旦”的4篇國際資訊譯文——《兵器可以決勝嗎?》《格陵蘭俯瞰》《美國人眼中的戰時德國》《法國的地下武力》——之旨趣完整分歧,并且都頒發在年夜后方的嚴厲刊物上。尤其是頒發《拉丁亞美利加之透視》的《改良》雜志,乃是由提高文明人黎烈文主編、在福建永安出書的,其編撰聲勢強盛、辦刊主旨嚴厲,而在那時的年夜后方文明界也并無第二個“慕旦”,則在《改良》雜志上發譯文《拉丁亞美利加之透視》的“慕旦”,當是詩人穆旦無疑——當此篇譯文頒發之時,穆旦正隨中國遠征軍退卻至印度療養,則此文或當是穆旦從軍之前或之初的譯作吧。
當然,中國這么年夜,保不齊還有第二個弄筆桿子的“慕旦”。現實上,在抗克服利后的上海就有一個愛好舞文弄墨的“慕旦”,他在上海的《國風》三日刊、《滬江年夜學月刊》等刊物上頒發過詩文。看他的作品頗為浪漫感傷,由於他就是滬江年夜學的年青學子,與作為清華年夜學高材生的“慕旦”和古代派詩人穆旦顯然不是一回事。這兒趁便說說,省得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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